「设计江湖」回顾｜设计之问 从观看到观察

3月6日晚，写作者、策展人、资深媒体人、上海创意工作者协会理事顾青，吱音创始人、CEO杨熙黎做客「设计江湖」。

以下是根据现场对话梳理的简要概述性回顾。

《设计之问：从观看到观察》介绍

我是设计江湖的老朋友了，这次是以设计为主题的一个分享，也为《设计之问》的出版计划做一个宣推，分享题目叫“提问，回答”。

《设计之问》这本书来源于我2010年参与的跟中国原创设计相关的杂志，那本杂志以上海为中心点，观察探访中国的设计。2010年，很多在设计媒体传播这个行业的从业者，相对来说对于设计这个领域还不够了解，就像我一样，我们都是在采访，在学习了解过程当中逐步建立起自己对设计的认知。也是通过这本杂志，我们接触了很多中国的工业设计师，这三年的时间对我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一个学习过程，我对于设计的热爱和好奇，是在那个时候撒下的种子。

“中国当代设计”是我这本访谈录的一个核心。2005年的时候，我觉得当时中国设计是处在刚刚冒头的阶段。我希望能够在我原来的工作基础上，更加深入地去观察在中国发生的，跟我有脉动、有交集的一些设计师或者设计人物。这也是在访谈录中，我的工作领域里边比较着重的一些内容。

设计有广义的设计和狭义的设计，回到我这本书，它聚焦的是工业设计。对于工业设计的定义，我觉得会不断地被各种组织、各种官方的机构所修订。在我这本书里，我沿用的是 2015年世界工业设计协会的定义，在那一年它更新了对工业设计的定义，我是以这个定义作为参考依据，就是：策略性地解决问题的过程，应用于产品、系统、服务和体验式的活动。

书中接下来这三页，其实我会回到一个大众视角来看待设计行业，我相信在座的大家都应该认识这三位设计师（Tom Dixon, Philippe Starck，佐藤大），不管他们走红的时代和设计风格有多么不一样，现在都还依然活跃在世界设计舞台。他们都是从设计师这个圈层进入到了大众生活，在生活当中能够通过他们的理念影响到人们。

在我们看到的设计产业里，设计师也同样分两种：“看得见”的设计师和“看不见”的设计师。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个设计师被看见或者看不见？对于这件事情我们可能会有一些这方面的自己的观察。比如Dieter Rams，他被大众看见其实是因为21世纪苹果出了一系列的致敬博朗经典时代的产品，博朗又再次被大众看见了。影响到一个设计师被看见的因素里边，个人才华是毋庸置疑的，还有就是时代机遇、商业模式、媒体传播和偶像崇拜。《设计之问》这本书有一个副标题，叫做”从观看到观察”。在谈到这本书的整体逻辑的时候，我希望是从可视的到不可视的地方，也就是从产品的材质、形态、风格，到产业链、用户体验，最后再到整个的设计发展的未来，包括教育。

这本书以访谈录的形式呈现，采访者和对话者形成了一种非常有机的生态，我们之间的对话都是有默契的、可以互相启发的过程。整本书中有 19 组访谈对象，这 19 组访谈对象构成了两个生态脉络，一个是相对个人的形式的，另一个是设计行业的经营管理人员，他们是设计公司的联合创始人、初创公司CEO、大型公司设计部门主管之类的，这也就构成了我这本书的一个生态，他们互相交织。

我们说到设计师未来的发展，其实这受到客观因素的影响实在是太多了，比如社会形态、经济环境，人工智能、技术革新和商业模式的整体影响。所以对我来说，这本书的意义在哪里呢？我希望它能够为中国的 2010-2023 这个时间段提供一个时间切片，能够让我们在五年、十年后依然能够为大家对于中国设计产业的发展提供一种观察视角。我们在本书后面留了几个非常小的字，也请大家期待《设计之问》第二部。

吱音的故事

大家好，我是Lily，是吱音的“首席打杂官”。其实收到这个邀请时，我的第一反应是：我不是设计师出身，但是要跟在座的或者未来的设计师们交流，我能够分享什么呢？

我是在美国读的大学。大一的时候，有一个长辈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：“你有什么理想吗？”我当时真的是脑中一片空白。研究生毕业的时候，曾经有一个非常好的工作机会在我面前，但是我错过了。当时我有一个机会能进入蔡国强工作室，为奥运会添砖加瓦。但是蔡老师当时问我：“你有什么热爱吗”，我大脑又一片空白。不知道大家被问到这些问题的话会是什么反应，但不必慌张，这个理想，这个答案在当下不一定会浮现，但是当时机成熟的时候，它就会自然地出现。这个答案我也用了 20 年的时间去寻找。现在，我终于能回答这些问题了。

2013年，我和我的合伙人创立了吱音这个品牌。我不想过多地讲吱音背后的设计，而是想分享我创业过程中经历的故事，希望当你需要力量的时候，能够想到有一个叫做吱音的品牌也遭遇过这些困难，能够给你们提供帮助。

我们做这个品牌最初源自一个非常朴素的愿望，就是希望能把优秀的设计分享给更多人。为什么叫“吱音”呢？因为刚刚开始创业的时候，其实没有多少人看好我们，我们当时觉得“知音难求”，因此给这个品牌起名“吱音”。那为什么是口字旁的“吱”呢？我们觉得家具不应该只是一个工具，它是一个可以和人交流的、有生命的、可以传递理念和想法的特殊设计载体。我们当时还有一个愿景，就是回到最初那个问题：“你有什么理想吗”，那就是做一个真正让国人骄傲的国民设计品牌。抱着这么一点理想抱负，我们走了十几年的路，才有一点点小小的收获和成绩。

在我们创业最初的商业计划书第一页，记录着我和合伙人朱晖眼中的设计：第一层是实用，并兼具一定的设计和审美水平。最顶尖的设计要达到能与内心产生共鸣和精神交流这一层。我们做的这把“信凳”（I trust）算是比较有争议的第一个产品。虽然现在能够很快实现这样的设计，但当初没有一个工厂愿意接这个单子，他们认为这个结构是不成立的。只有凳身的弧形、菱形等不规则形结构达到严丝合缝，才能让它表面看起来摇摆不定，但骨子里却坚定不移——这也是我们吱音的信念。

信凳

因为马上要到三八妇女节了，所以我想聊聊作为一个女性创业者会面临哪些问题。其实这也是大家都会遇到的问题：如何平衡工作与生活？我曾经特别迷茫，作为一个女性创业者，我不得不一方面顾及家庭，另一方面投身工作，常常有很多焦虑情绪。比如我要站在这个地方跟大家分享，需要很多时间准备，但是我被无数的会议缠身，没有完整的时间做PPT。这种挑战和困难真的有很多。我们女性可能会有很多弱点，但也有一种温柔的力量，就是soft powerful，这一部分是女性独有的。

我们曾经研究过一些柔软的材料，被我戏称为“不赚钱系列”。这个系列就是“温柔的力量”，是我们理想主义的投射，也幸运地出现了一些“爆款产品”。一把无瑕的芭蕉扇是靠柔软的纸张支撑的。灯泡也是柔软的材质做的，这样当它不小心倾倒的时候就不那么易碎，我们还用硅胶模拟了陶瓷，配合内嵌的金属结构可以延伸出不同的形状……

虽然我们在大家心目中是一个比较成功的商业化品牌，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做一些非商业化的事情呢？这又回到了那个问题“你有什么热爱吗？”2020年疫情发生以后，工厂和门店维持得非常艰难，我家人又被查出癌症。当进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时，我才真正意识到热爱能够帮助我们。很无助的时候，我们能够做的就是热爱我们的事业和客户，这真的能帮助我们走出一些困境。

我说过“创意来自生活的另一面”，是因为有一位对我影响很大的创业者——乔布斯。他说过一句话"You have to trust that the dots will somehow connect in your future"。生活其实是串联一个个的点。我学的是计算机，专业是智能家居。但是我没有去对口的公司，而是成为了SAP 的consultant，接触到了一些系统管理和流程管理的相关知识。从小在文艺世家长大，后来在我的故乡做了吱音的设计生活馆，跟当地的龙舟文化有了一个很特殊的结合，设计了福州椅系列。我们还开启了吱音电台。因为我有计算机的学习背景，所以在做电商的时候，我可能是吱音的 1 号客服、 1 号程序员、 1 号……所以我是“首席打杂官”，把所有的经历都串联了起来。看似我做了很多没有关联性的事情，但是当我创业之后再回过头来想，从大学毕业到我现在创立这个品牌的二十多年里，所有的过程其实都在连接着一个个点。

我觉得其实设计师是幸运的，因为你们学习的是很专业的技能，在市场营销或者是任何创意产业相关联的行业和领域，大家都可以发光发热。所以你们的职业拓展性是很强的，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去拓展自己的眼界。

我们吱音内部有一个设计信仰，就是“要相信创造力是人类独有的”。没有AI的时候我们就这样想，现在更是这样觉得。无论在从事什么样的行业，如果你能找到人生的意义和那份热爱，发现你可以为大家创造意义和价值的时候，那个才是你真正能够超越一些物质和其他的追求，支撑你走过至暗时刻的动力。

对谈：设计行业的女性管理者

Q：我有朋友说买小猴科技的产品是因为好看。除了“好看”以外，设计是不是和工具的专业属性一样能够解决使用者的难题？

刘力丹：我们在设计的过程中首先是追求好用的，并不强调颜值。我们工具的设定是对于普通用户来讲好用，而不针对专业用户。所以我们不追求这个东西有多大，比如家庭用的螺丝刀，按指引用起来简单好用，续航时间长就够了。在好用这个出发点基础上，我们设计师希望它是简洁易用理念的体现。

Q：老师想让我们做比较创新的东西，但有时和我自己想做的东西不一样。我因此感到常常在做不喜欢的东西，感到很焦虑，请问老师们有什么建议呢？

杨熙黎：这种焦虑会陪伴我们很长时间的。创新对于所有设计师来说都很难，稿子、创意被驳回是常态。一些经典产品的诞生有一定的偶然性，但其实是基于多年的积累。对我们来说，其实要有足够多的经历、阅历和眼界，能把这些创意的点为己所用，让它发挥作用。认真用心地对待好你当下所有在做的事情，做好你现在能做到的最好的，那就好了，无愧于心。将来这个答案会浮现，没有答案的时候也不用太焦虑。

Q：如何平衡当代潮流文化与传统东方文化，做出能够真正延续东方审美又符合现代家居日用需求的好用、实用的设计？

杨熙黎：我们很多人记住吱音，是因为吱音身上的标签，其实吱音一直尝试在做出自己的风格。当时另一位创始人朱晖说过：“真正的东方不难，因为你血液里骨子里就是一个东方人，所以你不需要去用非常浓厚的元素去强调，东方就会很自然地融入。”我们做的设计会融入很多国际化的元素，比如吱音把江南的唯美花窗用镜子的形式带到家里，用江南的屋檐形成了衣架，这些都变成了产品。

顾青：我很喜欢Lily的一点是她身上的文化气息。她虽然在做的是设计行业的管理工作，但因为在文化世家长大，她从根上呈现出来的圆融通达的气质就很好地植入到了这个行业里。我们在说的类似于东方文化、东方精神，它不是一个技术性的表达，说到底就是一代一代人，在学养，在积累当中，最后呈现出来的自然的东西。

Q：想问问顾老师，您作为媒体人对设计行业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和洞察，您有没有自己做设计的冲动？

顾青：是有的，但有了想法之后我还是需要有一个设计师来帮我去把想法执行出来，需要一个合作的过程。我们目前在做一些陶瓷相关的产品。因为陶瓷对于设计来说成本比较低。

杨熙黎：因为我有的时候也会从《三联生活周刊》等一些杂志和媒体里面去找选题，感觉新闻行业对于社会和人的洞察是非常深刻的。如果媒体人能和设计师有一些合作的话，感觉会非常有意思。

Q：三位老师，我想问一下我们怎么以 00 后的角度去看未来的几十年，甚至几百年的发展，去畅想未来和未来的设计是什么样子的？

杨熙黎：我和朱晖最近都有一个感受，觉得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宇宙中的一个代码而已。未来的畅想到 100 年之后真的太远了，你可能无法想象。但是我们自己能够力所能及，当下作为一个渺小的人类，在这个人类的这个文明上面能做点什么呢？比如说顾老师写书，就是把一些人类的曾经所有的努力和革命积攒下来，给将来的人，可能100 年后的人去看，去说我们现在的这些人做的事情。

顾青：我觉得在座的各位女同学们在未来的 20 年要好好努力争取。我看不到 100 年，但是很确定的是，未来20 年对于女性职业生涯发展是很有利的。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有一个感慨，在设计行业里边做到了 top 的，不管是管理者还是设计师，其实女性还是少的。但未来 20 年大家可以好好努力。未来的职业发展前景真的是很有利于女性的。

刘力丹：我会觉得可能提出这个问题的人自己也是想不清楚的，但鼓励你们去想，不用彷徨想象的那个世界，对未来的想象也没有对错吧。去做你自己想做的，尝试做一个少数派。

场记｜任雅馨 马欣纯

摄影｜王竞晨

排版｜徐静仪

编辑｜Yulu

审核｜刘力丹

责编｜雪青